Ⅰ. 引 言
形声字由表义的形旁和表音的声旁两个部分组成, 是现行汉字的主体。 据李蕊(2005a)统计, ≪高 等学校外国留学生汉语教学大纲·汉字表≫中形声字约占全部汉字的68.6%。 其中, 约有62.3%的形 声字形旁具有提示语义的功能。 冯丽萍(1998)和陈宝国, 彭聃龄(2001)的研究发现, 汉字识别中形 旁对字义的提取具有重要影响。 可见, 形声字的形旁是外国汉语学习者学习汉字的重要项目。
曾有学者考察过外国汉语学习者形旁意识发展的情况。 荣荣(2005)采用语义范畴判断作业, 发 现随着汉语水平的提高, 在华的印尼学习者越来越多地运用形旁这个语义类属的线索来推测低频 字的语义, 但是到了高级阶段才建立起较强的形旁—语义联结, 表现出显著的形旁表意意识, 并 且这种意识只出现在低频字的语义通达中。 李蕊(2005b)采用语义相关的选择任务, 发现在华的非 汉字文化圈的汉语学习者在初级阶段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形旁意识, 到中级阶段逐渐发展起比较自 动化的形旁意识, 到高级阶段形旁意识已经完全达到自动化程度。 郭小磊(2011)也采用语义相关 的选择任务, 发现在华的欧美留学生在学习汉语6-7个月时仍然没有发展出比较自动的形旁意识, 在学习汉语12-13个月时才发展出比较自动的形旁意识。
越南历来被认为属于汉字文化圈, 在历史上曾长期使用汉字, 但自1945年拉丁字母代替了汉字, 正式成为越南语的书写符号。 当今的大多数越南人已不认识汉字, 且还认为汉字是汉语学习的最大 难点。 了解越南汉语学习者形旁意识发展的情况, 将有助于对越汉字教学, 提高教与学的效率。 然 而, 这方面的研究至今未见。 为此, 我们借鉴前人的研究设计, 仍采用纸笔测验的方式, 对非目的语 环境下越南汉语学习者进行考察, 以期揭示越南汉语学习者形旁意识的出现和发展成熟的过程。
Ⅱ. 研究方法
1. 被试及测试要求
本文以越南胡志明市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学生为被试。 其中, 初, 中, 高每一汉语水平的被试30人。 我 们在期末进行了测试。 要求被试当堂独立完成, 不能跟其他人商量, 也不能参考词典或其他工具书。
2. 实验设计
实验采用纸笔测试的方式进行, 采用3 x 4 x 2的三因素设计。 其中, 被试的汉语水平为被试间 因素, 分别为初级, 中级, 高级3个水平;目标字为被试内因素, 分别为初等字, 中等字, 高等字, 假 字4个水平;选择字也是被试内因素, 分别为同形旁字, 同声旁字2个水平。
3. 实验材料
我们采用由李蕊(2005b)设计的测试试卷来收集数据。 之所以使用跟李蕊同样的测试试卷, 是 为了便于比较。 该试卷共有20组单字, 每组4个字, 其中第一个字为目标字, 其余三个为待选字, 且其结构均为左右结构。
例如: 胳 A. 络 B. 膊 C. 块根据≪高等学校外国留学生汉语教学大纲·汉字表≫将目标字分为初等字, 中等字, 高等字以 及假字4个等级。 试卷中每一等级的目标字有5个。 所谓假字就是指汉语中不存在的汉字, 其结构 符合汉字正字法规范, 但不具备音, 义, 比如“扌见”。
根据与目标字的关系, 将每组中3个待选字分为3个水平:同形旁字(线索字), 同声旁字(混淆 字)及无关字(控制字, 不进入数据分析)。 测试中的形声字均为左形右声的两部件形声字(假字也依 此匹配), 符合形声字结构的一般规律。 所选形旁为表义度和成字能力均比较高的常见形旁。
4. 数据分析
本文使用SPSS 22.0软件对测试试卷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首先记录每个被试对每类目标字选择 不同待选字的绝对数量, 之后, 记录各水平被试选择每类待选字的绝对数量。
例如:
被试C01在目标字为初等字的5组字中, 选择了1个同形旁待选字, 0个同声旁待选字, 4个无关 待选字, 记为:1:0:4。
中级汉语水平被试30人, 在目标字为初等字时选择各种待选字的总数分别为:84个同形旁字, 60个同声旁字, 6个无关字。
Ⅲ. 研究结果
1. 初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
初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选择三种待选字的分布情况如表1所示。
从表1和图1显示, 无论对于哪种等级的目标字, 初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选择同形旁字的数 量都大于同声旁字, 选择无关字的数量都低于同形旁字, 同声旁字。 这说明在进行意义相关的选 择时, 初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试图从字形上寻找意义相关的因素, 因为无论同声旁字还是同形 旁字, 都有部分与目标字相同。
对初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选择同形旁字和同声旁字的数量进行了配对样本T检验, 我们得 到表2的结果。
表2显示, 初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在目标字为初等字时, 选择同形旁字和同声旁字的比例差 异接近于显著。 当目标字为中等字, 高等字, 假字时, 选择同形旁字的比例大于选择同声旁字的 比例, 但是差异不显著(p > 0.05)。
2. 中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
中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选择三种待选字的分布情况如表3所示。
从表3 和图2显示, 无论对于哪种等级的目标字, 中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选择同形旁字的数 量都大于同声旁字, 选择无关字的数量都很少。 这说明在进行意义相关的选择时, 中级汉语水平 越南学习者试图从字形上寻找意义相关的因素, 因为无论同声旁字还是同形旁字, 都有部分与目 标字相同。
对中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选择同形旁字和同声旁字的数量进行了配对样本T检验, 我们得 到表4的结果。
表4显示, 中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在目标字为中等字, 高等字, 假字时, 选择同形旁字的比例 大于选择同声旁字的比例, 但是差异不显著(p > 0.05)。
3. 高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
高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选择三种待选字的分布情况如表5所示。
从表5和图3显示, 无论对于哪种等级的目标字, 高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选择同形旁字的数量都 大于同声旁字, 选择无关字的数量特别少。 这说明在进行意义相关的选择时, 高级汉语水平越南学 习者试图从字形上寻找意义相关的因素, 因为无论同声旁字还是同形旁字, 都有部分与目标字相同。
对高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选择同形旁字和同声旁字的数量进行了配对样本T检验, 我们得到 表6的结果。
表6显示, 高级汉语水平越南学习者在目标字为中等字, 高等字, 假字时, 选择同形旁字的比例 大于选择同声旁字的比例, 选择同形旁字和同声旁字的比例都有十分显著的差异(p < 0.05)。
Ⅳ. 讨 论
我们把本研究与李蕊(2005b)对在华留学生的研究结果进行了比较, 发现:
在初级阶段, 无论目标字为哪种等级的汉字, 越南汉语学习者选择同形旁字的比例都大于同 声旁字。 在华留学生却不同, 当目标字为初等字, 中等字时, 在华留学生选择同形旁字的比例大 于同声旁字;当目标字为高等字, 假字时, 在华留学生选择同形旁字的比例低于同声旁字(详见表 7)。 当目标字为初等字时, 越南汉语学习者选择同形旁字和同声旁字的比例差异接近于显著, 而 在华留学生选择同形旁字和同声旁字的比例却具有显著性差异。 当目标字为中等字, 高等字和假 字时, 越南汉语学习者与在华留学生一样, 选择同形旁字和同声旁字的比例差异不显著。 可见, 初级阶段的越南汉语学习者和在华留学生的形旁意识基本上一样, 已经存在形旁表义的概念, 但 是尚未达到自动化程度。
在中级阶段, 无论目标字为哪种等级的汉字, 越南汉语学习者和在华留学生选择同形旁字的 比例都大于同声旁字(详见表8)。 当目标字为各种等级时, 越南汉语学习者选择同形旁字和同声旁 字的比例没有显著性差异, 而在华留学生选择同形旁字和同声旁字的比例却具有显著性差异。 可 见, 中级阶段的在华留学生已经发展起比较强烈的形旁表义意识, 而中级阶段的越南汉语学习者 形旁表义意识跟初级阶段一样, 没有什么进展。
在高级阶段, 无论目标字为哪种等级的汉字, 越南汉语学习者和在华留学生选择同形旁字的比 例都大于同声旁字(详见表9)。 当目标字为各种等级时, 越南汉语学习者与在华留学生一样, 选择 同形旁字和同声旁字的比例都具有显著性差异。 与在华留学生不同, 越南汉语学习者到了高级阶 段选择同声旁字的比例和无关字的比例还是比较多。 这说明, 高级阶段的越南汉语学习者已经有 了形声字形旁意识, 知道利用形旁线索去推测字义, 但未完全达到自动化程度。
综上, 非目的语环境下越南汉语学习者形声字形旁意识发展和在华留学生有些不同。 越南汉语 学习者形声字形旁意识发展慢于在华留学生, 到高级阶段越南汉语学习者才发展出比较自动的形旁 意识, 而中级阶段的在华留学生已经发展出比较自动的形旁意识。 这有可能是语言学习环境因素 造成的。 在华留学生在生活中所接触到的汉字多于非在华学习的越南汉语学习者, 其形声字形旁 意识肯定比非在华学习的越南汉语学习者好。
在测试后, 我们对部分被试进行了访谈, 了解他们实验中汉字选择的原因及汉字学习的真实情 况。 从访谈中发现, 大多数越南汉语教师从初级阶段就开始给学习者介绍汉字的造字方法, 但还没 有介绍形声字的各种组合规律。 大多数学习者倾向于认为汉字形体看起来相近, 意义就会相关。 到 了高级阶段, 上了≪现代汉语语音·汉字·词汇≫课程之后学习者才从这门课程中系统地学习汉字的理 论知识, 帮助他们强化对于汉字的认识, 使他们发展出正确, 自动的汉字认知能力。 由此可见, 系 统地向汉语学习者教授汉字的理论知识将有助于学习者汉字认知能力的形成和发展, 所以在初级 阶段学校应该开设专门的汉字课程。
Ⅴ. 结 论
通过本实验, 我们主要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 越南汉语学习者在初级和中级阶段时具有一定的关于形旁表义的概念, 但还没有发展 出比较自动的形旁意识, 还不能自动地根据形旁猜测字义。
第二, 到高级阶段, 越南汉语学习者才发展出比较自动的形旁意识, 已经能够自动地运用形旁 线索来猜测字义。
第三, 在不同的语言学习环境, 学习者形声字形旁意识的发展情况是不同的, 目的语环境有利 于加快形旁意识的发展。